頌春恩完整後續

2025-05-20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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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街口看人砍頭,結果撿到個奶娃娃。

養了八年,他哥找上門:「既然你都養了我弟這麼久,不如把我也養了吧。」

1

我叫劉春兒,是個靠賣豆腐為生的孤女。八歲時隨著逃難的人群來到定京後,就在這裡跟著一個無兒無女的老爺爺學了手藝,安了家。

爺爺年齡大了,身子越來越差,漸漸地我便接手了他的豆腐攤,走街串巷地賣起了豆腐。

在這個商人地位最低的年代,女子拋頭露臉尤為低賤,幸好我想得開,有口飯吃就滿足了,所以也不在乎別人怎麼看。

我們住的巷子裡擠了許多做生意的小販子,有賣糖葫蘆的丙大叔,有賣絨花的劉姑婆,還有賣面的李嬸子和她老伴。

我們經常湊在一起做生意,也經常一起看熱鬧。

窮人的熱鬧,其實是極有限的。

冬日的煙火,夏日的龍舟,還有菜市口三不五時被砍的人頭。

這不,今天就有人要被砍頭。李嬸子誇張地拍腿,語氣惋惜:「聽說是戶部尚書姜大人得罪了人,被找了個由頭滿門抄斬呢!」

眾人驚得張大嘴。平時被問斬的多是打家劫舍的悍匪或是殺人如麻的惡人,鮮少有官員滿門抄斬的。

於是都早早吃了飯,跑去看熱鬧。

深秋早晨已經開始結霜了,但到中午,還是生出幾分熱氣。

行刑台上跪滿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還有懷孕的婦人,他們哭成一片。為首一個滿頭白髮的人正雙眼緊閉,嘴唇微抖。

隨著監斬官一聲令下,犯人原本的小聲哭泣變成了號啕大哭,紛紛撕扯著嗓子喊冤枉。

可到了這裡,劊子手們可不管你冤不冤,只見他們猛喝了一口酒,朝砍刀噴去。

就在行刑前一刻,老者緊閉的雙眼突然猙獰開,額頭青筋浮起,奮力大喊:「陛下,臣冤枉——」

劊子手手起刀落,聲音悄然消失,只剩一顆顆頭咕嚕嚕在地板上滾。

鮮紅的血液順著木板流下來,很快瀰漫成了一條小溪流。

以往大家看完砍頭都會三言兩語說些什麼,可今天回去的一路上,大家都沉默了。

我滿腦子都是老者絕望地呼喊,覺得心裡難受,又感覺有點想如廁。

跟李嬸子他們說了,自己一個人繞到街道後的破廟裡解手。

剛捆好褲腰帶,就聽見一陣嬰兒啼哭聲。

起先以為我聽錯了,順著聲音尋去,果然在破廟角落裡發現了一個被黑色錦被包著的嬰孩。他似乎已經被人扔在這裡好幾天,身上爬滿了螞蟻,哭聲也有些虛弱。

誰家居然把這麼粉雕玉砌的小娃娃扔在破廟裡自生自滅,真是沒有人性。

我把他抱在懷裡,走了出去。

一看到我抱著個孩子,嬸子們都圍了過來。我把事情給他們說了,劉姑婆「哎喲」一聲:「春兒,你個未出閣的姑娘怎麼能養個孩子呢?」

「怎麼不能養?我不也是我爺爺撿的嗎?」

「可劉老頭七十來歲才撿的你,你如今才十三。」

「十三怎麼了?十三也可以當娘了。」

「那你將來如何嫁人喲?」

我便不吭聲了。其實他們說得對,便是在窮人家,未出閣的姑娘養個孩子也是十分離經叛道的。

可我一看到這奶娃娃躺在廟裡,就走不動道了。小時候原本有個弟弟,家裡發大水遭了災,全家人一起逃難。他是活活餓死在我懷裡的。

我如果遇不著,那便是這孩子的命數。可他既然碰到了我,我是怎麼樣也舍不下了。

我把孩子抱回了家中,爺爺看到很開心。他原本沒有子嗣後人,如今卻又來了一男孩,怎麼不算是福氣呢?

當即從箱底翻出幾十文錢顫顫巍巍去給孩子買了身衣服,還買了些羊奶回來。

我給娃娃洗了澡,正要把髒衣服洗了,卻從夾層里掉出一塊玉。上面刻著鯉魚躍龍門的圖案。想來是他家人留給他的。

這一下,我突然想明白了,他怕不是被人丟棄,而是家人遭遇了什麼可怕的事情,顧不上他了。

奶娃娃就這麼留了下來,爺爺還給他取了個名字,叫元寶。

元寶很乖,不哭不鬧,可大約是在廟裡餓過頭了,身子不太好。煮的米糊總是不肯吃。

李嬸子見我著急,就跟她那剛生娃的兒媳婦說,乾脆兩個孩子一起奶。

李嬸子兒媳婦胖胖壯壯的,奶水多得經常濕了衣襟,只是我不好意思開口。

有了李嬸子這話,元寶的口糧就有了著落。於是白天爺爺在家裡帶他,餓了就送去李嬸子家吃兩口。我就走街串巷賣豆腐,晚上換了米麵糧食回家。

2

小孩子見風就長,一轉眼,元寶都三歲了。

長開之後的元寶成了巷子裡的香餑餑,誰家有空都想來逗兩下。無他,只因為元寶實在是太漂亮了。

像劉姑婆說的,十里八鄉,比元寶更標誌的沒幾個。

他眼睛圓碌碌水汪汪,皮膚白嫩,笑起來還有兩個酒窩,看到我就姐姐姐姐喊個不停。

每次賣完豆腐,我總是去換一兩個糖餅,元寶看到開心得不得了,小手小腳蹦蹦跳跳的,活像廟裡菩薩座下的童子。

李嬸兒的兒子就笑:「吃了我們那麼多奶,還是認春兒。」

「那可不,畢竟是春兒撿的。」

定京城裡最近不太平,路上總有人騎馬疾馳而過,像是在尋找什麼人。巡邏的官兵也多了些,我擔心出事,早早回到家中。

才關上門,就感覺院裡不對勁。

原本熱鬧的院子空無一人,元寶也沒有出來接我,正屋房門緊閉,裡面似乎有輕微響動。

難道有壞人闖進門了?

想到這,我嚇得腿都軟了,強撐著拿起扁擔,一點點往正屋挪。

剛要踹門,突然門從裡面開了,一個少年抱著元寶走了出來,不過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他看到我的架勢,不由愣了愣。

從前娘親在時,曾說血緣是這世上唯一割捨不斷的東西。我原本不信,看到這個少年,瞬間懂了。

他簡直像是抽了條的元寶。一樣圓溜溜的眼睛,一樣可愛的酒窩,只是眼角眉梢多了絲猶豫,少了分生氣。

「是你救了元寶?」

「是。」

他掀開衣袍就要磕頭,被我一把扶住:

「不用這般大禮。」

少年眼眶紅紅的,看起來可憐極了。

他告訴我,他叫王恕,家裡人在上京途中被仇人追殺,無奈之下才將幼弟放在破廟裡。不承想家人竟死了,幼弟也就生死未卜了。

他原本在南邊親戚家小住,聽聞變故就回來四處尋找,最近才打聽到有一個賣豆腐的撿了個孩子,尋著地址找到這裡。

我猶豫道:「那你如今是要把元寶接走嗎?」

他看了眼懷裡睡得正香的乳娃,搖搖頭:「不,我交了名狀要去當兵,三日後出發。」

「此去一行生死難料,幼弟就勞煩你照顧了。」

我看王恕雖一襲粗布麻衣,眉宇卻十分開闊,印堂敞亮,氣質不凡,顯然是個有福之人,全不似我們巷子裡的男子,帶著一股子泥土氣。

「你自去吧,元寶就交予我照顧便可。」

元寶是我一手帶大的,能留著他我求之不得呢。商定好元寶之事,我心裡的石頭落了下來。

第二日依舊寅時四刻起床,砍柴燒水磨豆子。

爺爺如今身子愈發不好了,我讓他好生睡著,昨日王恕和元寶爺爺擠一個炕上,也不知道睡得好不好。

才剛想著,便看到王恕走了出來。

眼底帶著淡淡烏青,想來在爺爺的鼾聲下睡得不甚好。

他看到我在磨豆子,便要上前幫忙,我推搪不過,只好起身讓他。

初時他有點找不到要領,漸漸地越推越順手,看著王恕是練過身手的,手臂較常人粗壯些。

灶里的柴火氣在空氣中瀰漫,混著豆子的香氣,我默默地一勺勺往石磨里加豆子,看著王恕額頭逐漸冒出顆顆汗粒。

看他似乎熱得難受,我下意識開口道:「如果熱的話,不如把外衣脫了吧。」

……

我發誓,我真的只是怕他熱。

可王恕看了我一眼,當真開始脫衣服的時候,我後知後覺意識到,我與他,孤男寡女,這樣十分欠妥當。

想再開口已經晚了,王恕脫去了青灰色外袍,露出白色里衫。

微微敞開的胸口隱隱可看到起伏的輪廓,顆顆晶瑩的汗水順著他瘦削的下頜滑落,滴入那深不可見的衣擺里。

真像個戲文里亂人心智的妖孽。

我紅著臉轉去看灶上水燒開沒有。

兩人忙活一通後,把豆腐放在板車上,我就要去叫賣了。他原本想跟著,又似乎有些猶豫。

我忙道:「我自己去吧,走街串巷慣了,多個人反而耽擱事兒。」

他便也不再強求,只說在家裡負責燒火做飯。

如此這般,王恕在我家住了三天,才起身去軍隊招募處報到。

臨走前他曾說,會把每月例銀請人送來,當作元寶日常開銷。

王恕走後,劉姑婆和李嬸兒圍著我罵了半天。原本我還未成親就養了個孩子,如今與一陌生男子同住幾日,怕更是找不到好人家了。

我無言以對,世上生存本就艱難,我一孤苦女子想活下去就更難。嫁人固然不失為一個路子,可若是嫁錯了呢?

小時候,我曾見著鄰居嬸嬸被丈夫摁在地上打得鼻青臉腫,只因為做飯菜慢了點。若是我氣運不好也遇著個這樣的漢子,還能不能活了?

我深知我的想法有些離經叛道,不太能被大家接受,所以只低著頭聽他們念叨完,各自回家吃飯。

爺爺倒是不吭聲,坐在台階上看元寶玩木車。我放下擔子,給他倒了碗水。

如今爺爺的身子已經很差了,大夫說不一定能撐過這個冬天,我求了又求,大夫也只是搖頭。

他似乎也預感到自己不太好,經常盯著院門發獃。

「春兒,以後爺爺要是走了,你就帶著元寶好好過,知道嗎?」

「唉。」

「你是個孝順的,以後會有福氣的。」

我哪裡有什麼福氣呢?父母弟弟都餓死他鄉,最大的福氣不過是被他庇佑苟活下來而已。

春三月,巷子口的槐花樹早早開了。

就在這個花鋪滿一地的早晨,爺爺睡著走了。

送葬的東西一早準備好了的,鄰居幾個哥哥伯伯們幫著把爺爺抬到城外山上埋了,我把整理好的衣物鞋帽統統燒給了他。

元寶已經能開口說整話了,他難過得一直喊爺爺,把劉姑婆李嬸兒她們聽得直落淚。

送完爺爺,日子還是得一天天過。

沒人看顧元寶了,我只好牽著他走攤。用一根粗粗的布帶將元寶拴在褲腰上,讓他跟著我走。若是累了,便綁成結把他背在背上。

帶著元寶賣豆腐,生意出奇地好。許多路過的婦人見元寶可愛,都會停下來摸兩下,順便買幾塊豆腐。

如此下來,我雖然累了些,賺的錢倒是多了。

這天,我照舊牽著元寶在街邊做生意,突然幾隊官兵跑過來,攔在我們面前,顯然有什麼貴人要來。

不一會兒,幾列僕人護送著一輛馬車緩緩走來,隔得老遠,就聞到了淡淡香味。

賣糖葫蘆的丙大叔偷偷跟我說:「瞧見沒,這是當朝右相爺的二小姐徐幼寧,聽說她姐姐是淑妃娘娘。」

「當初淑妃娘娘和姜府大小姐是同一日進宮的,誰能想到如今徐相爺權勢滔天,而姜府早已做了鬼魂呢?」

我想起當日姜府血流成河的慘象,抱緊了懷裡熟睡的元寶:

「叔你莫要再說了,當心嚇著元寶。」

正說著,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一隻纖纖玉手掀起轎簾,如畫上仙女一樣貌美的女子看了過來。

她正盯著我懷裡的元寶:「這孩子是?」

早聽說富戶人家的小姐喜怒無常,我生怕惹她生氣,連忙跪下磕頭:「稟小姐,這是我胞弟,元寶。」

徐幼寧打量著元寶,似是在猶疑我說的話。看了半晌,才道:「這孩子挺可愛,賞。」

話音未落,旁邊婢女掏出一個荷包扔進我懷裡。

馬車浩浩蕩蕩離去了,只剩我還在原地發愣。

剛剛徐幼寧扔下來的銀子滿滿一大荷包,我都不敢細看,匆忙揣進懷裡。

3

回到家打開包袱,發現銀子足足有五十兩。沒兩天,王恕當兵的例銀也送了過來,加起來近七十兩銀子。

我真是又喜又愁,喜的是有銀子了,愁的是我們孤兒寡姐,這麼大筆錢放手裡生怕賊人惦記。

思前想後,決定用這筆錢買一個小鋪面,不用再風吹日曬,也可以賣點豆花一類旁的東西。

於是託人尋了半日,終於在街口尋到一個小鋪面,大小正合適。後院還有個小房間可以讓我和元寶住,店家急著走,桌椅板凳都留給了我,只要六十五兩。

我想了想,一咬牙,就定了下來。

沒兩日,就請李嬸子的兒子和丙大叔一起幫忙把一些做豆腐的物什搬到了店裡。

劉姑婆拉著元寶抹眼淚:「這麼玉兒般的娃娃,以後就見不著了?」

我無言:「劉姑婆,你以後攤子就擺我檔口唄,這樣還可以天天看見元寶。」

「欸!欸!」

劉姑婆高興地應了,大家一起吃了頓飯。

我擦好桌椅板凳,擺好石磨和鍋碗瓢盆後,擦了擦衣擺,牽著元寶出了門。

離家不遠有箇舊宅子,裡面住著個窮秀才。他曾經跟我買過幾次豆腐,為人很是老實。

元寶還太小,學院必然是不收的。我想著先請他幫忙教些簡單的字和做人的道理。

我把事兒跟馮秀才一說,他欣然答應了。作為報答,我每月給他二錢銀子。

店一開張,元寶就跟著馮秀才學識字去了,第一天接他回家時,馮秀才驚喜地對我道:「這孩子,了不得!頗有些過目不忘的本事在!」

我看著懷裡安靜的小人兒,生出一種撿到寶的感覺。

街口雖然生意不如以往好,但我支了幾張桌子賣起了豆花,李嬸子也在我攤子旁賣起陽春麵。

一來二去,有時候也能掙個一兩錢銀子。

這樣好的日子一晃眼又過去了兩年多,我熬成了十八歲的老姑娘了。

這兩年,世道越來越不好。先是北邊草原人屢屢侵犯邊境,然後是南方連續兩年發大水,河道決堤。定京周圍,漸漸開始多了許多流民。

丙大叔去年出城探親時,就被逃難的流民搶錢財捅死了。雖然抓到了兇手,但一時間也讓我們巷子裡的人自危起來。

流民越來越多,生意也漸漸差了起來。我花了二兩文銀請工匠加厚了店門,還在院子裡挖了個小暗道,就怕哪天亂起來,我和元寶沒有地方躲。

在一個滴水成冰的冬天,流民終於衝破城門士兵守衛,湧進了定京城裡。

一時間,城內火光一片,夫人小孩哭喊聲不絕。

我一聽到動靜,連忙帶著元寶鑽進了小暗道里。暗道口在柴堆後面,被雜物掩蓋著。我們剛鑽進去,就聽到人破門的聲音。

我死死抱著元寶,鎖住了地道口。元寶怕極了,趴在我胸口,大氣也不敢出。

我也好不到哪兒去,只能隔著木板聽到外面叮叮咚咚的聲音。不知道過了多久,那群人終於離去。

縱然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看到院子裡的慘況還是忍不住嚇一跳。

他們似乎就在我院子裡煮了吃食,米麵糧油被胡亂弄灑了一地。元寶大約怕我傷心,拽了拽我袖子。

我抱起他吧唧親了一口:「元寶,你記著,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我倆開始收拾起院子裡的東西,正扶起一個桌子呢,有人快步闖了進來:

「元寶!」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從軍許久的王恕。

他穿著一身鎧甲,長高了許多。許是殺人多了,周身多了分殺氣,眉間多了一條疤痕,襯得人淡漠又陰冷,又更加妖冶了。

王恕看到我們無恙,鬆了口氣:

「元寶,春兒,你們沒事吧?」

「沒事,我們昨天躲在暗道里,沒被人發現,只是店被毀了。」

說起來還是有點心疼,那大門可是花了我二兩銀子呢。

王恕輕笑:「留得青山在……」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元寶接話道,「姐姐剛才也這麼說。」

他不說話了,只看著我倆笑。

收拾好殘局,我翻出點藏的餅熬了點粥,三人就著吃了。元寶昨晚沒睡好,吃完飯就直揉眼睛。

待王恕收拾好桌椅,元寶已經在我懷裡睡著了。

油燈昏黃,襯得日子一片靜謐,王恕看著元寶笑了:「怎麼這麼大還抓衣襟?」

「孩子嘛,總有些小習慣的。我小時候,還愛吃手指呢。」

他滿眼柔和,像是透過元寶在看別人。

大抵是想親人了吧。

我與他一樣,都是苦命人。

還好,有個元寶,讓人感覺活著有奔頭。

「元寶跟著馮秀才學了兩年,如今也認得幾個字了。馮先生說,元寶過目不忘,是個難得的天才。」

王恕道:「他隨了我大姐,我大姐也是過目不忘。」

後面的話他不說了,大抵也是遇到不好的事了。

「我如今不會再走了,會留在定京。但我有要事要辦,還不能接回元寶。」

「那就讓元寶留在這裡,我照顧他。」

他有些猶豫:「女子年華珍貴,你為了照顧元寶已經耽誤了幾年,這如何使得?」

這話從前李嬸子他們也說過。

我無所謂地擺擺手:「我父母早亡,曾眼睜睜幼弟餓死在懷裡,自己也差點餓死。自此我便明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女子選夫婿,猶如活第二次,選得好就罷了,若不好,命都沒了。我活著不易,不願意冒這個險。」

見他還是眉頭緊鎖,又道:「若你真擔心,等你事情辦完了,從你熟識的人里選一個給我做夫婿便是。你選的,我定然是放心的。」

他便不再多說了,只是叮囑日後若是遇到,需得假裝不認識,有要事去破廟後找一跛腳乞丐。

第二天一早,王恕就走了。

我收拾好鋪面,又帶著元寶回了趟巷子裡。

才發現,這裡慘太多了。

瘋了般的流民闖進門時,大家大多都沒有防備,死的死傷的傷。李嬸子的兒子兒媳健碩,流民沒討到好處,用石頭砸傷了房子就跑了。

劉姑婆家就糟了,她原本只有孤身一人,哪裡敵得過那麼多災民,財物被搶了不說,人也從炕上摔了下來,又驚又怕。第二天大家去看,人早涼了。

大家草草哭了一場,找了個草蓆將劉姑婆裹了,埋在了爺爺墳邊。

至於我家老宅也好不到哪去,雖沒有錢財,但一些衣衫被褥家具都被洗劫一空。

李嬸子坐在門口邊哭邊罵,罵當兵的無能,那麼晚才來營救,硬生生害死了劉姑婆,嚇到李嬸子兒子趕忙捂住她的嘴。

大家都意識到,世道亂了,要出大事了。

流民只是一個開始,後面或許還有更大的事情在等著呢。

蒼生如螻蟻,不過是權貴舉手投足間不重要的犧牲品。可他們也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朋友,螻蟻被輕視多了,就會團結成起來,成為可能能撼動大樹的力量。

定京城天子腳下,亂了幾天,就被收拾好了。流民被士兵不知道趕去了哪裡,或許殺了,或許死了,總歸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了。

朝廷派發了嘉獎令,說平西將軍護駕有功,被封賞黃金千兩,賜婚右相長女徐幼寧。

新的糖葫蘆小哥也是個愛講八卦的,他壓低了嗓子道:「聽說這平西大將軍原本是姜府次子,從軍後屢獲奇功,從一個小將被破格賜為大將軍呢。」

「哪個姜府?」

「還能哪個?就是幾年前滿門抄斬那個!」

「不是聽說姜府和徐府不對付,以前兩位娘娘還在宮裡斗得很兇嗎?」

「嗐,那我哪兒知道?只不過是謠傳吧,否則,姜頌將軍如何肯答應賜婚呢?」

元寶在書院上學半年,朝廷又開科考,臨考前,我敲開了馮秀才的院門。

上次暴亂,他躲在床底下才逃過一劫,我想著他囊中羞澀必然沒有錢買紙筆,於是買了一套文房四寶和幾件長衫,一併送了過去。

看到是我,他面色柔和中略帶羞澀:

「多謝春兒姑娘,姑娘大恩,馮某定當牢記。」

「舉手之勞,先生無須介懷,當日還要多謝先生悉心教誨,為元寶開蒙。」

馮秀才不說話了,結果一副無措地撓頭。

我轉身離開時,他又道:「春兒姑娘,你且等我。」

等他什麼?

他又不說了。

關上了院門,留我一個人一頭霧水。

4

王軍進城,百姓們紛紛去看熱鬧。

人人爭先恐後地想看大將軍風姿,數日前的陰霾一掃而空。

我的豆腐攤子前面也站了許多人,偶爾賣出去兩碗豆花。可人實在太多了,差點擠翻我和李嬸兒的攤子,想了想還是關掉了店門。

外面歡呼聲一片,應是大將軍來了,我和李嬸兒連忙搭起梯子爬上院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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