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笑著說:「好。」
在我十二歲那年,希顏懷孕了。
娘在紙上寫道:斬草須除根。
「淮安,這是你須記住的。」娘指著紙上的字說。
此時,我已經知道府里的爾虞我詐了,且這三年里,希顏雖看似尊敬娘,其實在背後搞了很多小動作。
例如傳播我的謠言,雖然那都是事實。
我本就不是攝政王的女兒,這幾年也是尊稱王爺,倒是生父丞相蘇瑄頻繁約我見面,我見了幾次,也拒了幾次。
攝政王不僅沒拒絕,還鼓勵,我猜,他是想借我要丞相府的權。
痴人說夢。
在希顏懷了三月之後,她落胎了,別人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只知道睡了一覺就沒了。
我知道,這是我娘的手筆,因為在落胎前一天,希顏還單獨找了我。
她不敢找娘,就只能找我撒氣了。
她說:「若我胎里是個男兒,王爺就能直接抬我做平妻了,屆時,我就要把你母親在我身上的凌辱都還一遍。」
我躬身:「那淮安和娘等著。」
娘讓她生,我都不會讓。
她找我的事,娘知道了。
娘按著我的肩膀,將我渾身上下都檢查了一遍,見我無事,鬆了口氣。
「阿風,時機到了。」阿風領命退下。
次日,希顏就落了胎。
「我本不想那麼決絕,竟然她敢辱我淮安,便讓她也嘗嘗失了孩兒的痛吧。」
11
希顏落了胎,雖然查不出,但是攝政王知道這是我娘的手筆。
他踹開我娘的房門。
我當時在自己屋內酣睡,聽到這動靜,立馬就被驚醒了。
我跑去,看到攝政王掐著娘的脖子,娘喚我出去,我不肯。
「王爺。」我喚攝政王,「王爺沒有證據,怎能就斷定是母親所為,今日母親若是被王爺掐死了,明日皇上知道了,百姓知道了,該如何編排你!」
我的話喚回了攝政王的幾分理智,他鬆了些許力氣,卻未完全鬆手。
娘這時怒喝我:「淮安出去!」
我不肯。
「淮安!」
我退到了門邊,聽到了娘和攝政王開始交談。
娘說:「宅斗,無非是魚死網破,若不是希顏處處刁難,威脅淮安,我也不會這般。」
攝政王未語。
「嫡子,只能是我的兒,不能是希顏,王爺若能放棄希顏,青兒的尚書令,淮安的丞相府都能成為王爺的助力。」娘緩緩說道,但嗓音嘶啞。
攝政王反問:「你怎就知丞相府一定會幫淮安?」
「就憑他們只能有淮安一女。」娘的話如晴天霹靂。
卻是好的。
我知娘非良善之人,但我也知這不是娘的本意,這些年她過得也很是不易,以前在丞相府被雲舒刁難,入了攝政王府,又被王爺的紅顏知己找麻煩,娘若是不狠,那些人就是娘的下場。
我的拳頭攥緊了。
我想讓娘不那麼辛苦。
12
好像希顏落胎是所有事情的轉機,對此她也疑惑極了,明明受傷的是她,為何得益的卻是我娘。
這些時日,攝政王經常來我娘的寢院。
我娘的房間常常傳來撕心裂肺的痛叫,那是我娘的叫聲,我不知娘為何叫,但我在被子裡心疼極了,我想衝過去,可是娘說了晚上攝政王來的時候,我不允許進。
我只能咬著被子默默哭泣。
在我 14 歲那年,娘懷孕了。
攝政王是欣喜的,也是不屑的。
希顏卻在暗處有了動作,經常在娘的湯藥里做手腳,但娘是謹慎之人,湯藥都要驗毒,她也不急著告訴攝政王。
娘身邊除了我、阿風和阿雲,也不讓其他人接近。
也是在這一年,我結識一人,他名謝昭,是威遠大將軍之子,現任軍中副將。
我遇上他,是在喧鬧的街上,在一間首飾鋪。
因娘快生育了,我便想著為她挑一個發簪,我看到了一個水綠色的蓮花樣式,指著它:「老闆幫我把那個包起來吧。」
「老闆,要那個水綠色的。」
我們的聲音是同時響起的。
我們聞聲看去,兩人相視。
他見我是女子,便主動相讓:「女子為先。」
我也不推讓:「多謝公子,可問公子名諱,日後定記這份恩情。」
他挑眉道:「我名謝昭,字若瑄。」
「我知道了!你是威遠大將軍之子,是最近凱旋的副將!」我在宮宴上聽過,但那時我正顧著照看娘,便未多注意,「小女子名淮安……是攝政王府千金。」
謝昭恍然點頭:「淮安小姐。」
我笑著應了一句:「今日多謝謝將軍拱手相讓。」
在回府的馬車上,我看著倒退的街景,和逐漸遠去的謝昭,臉上的笑意更大了。
與謝昭相遇是偶然,日後會是必然。
13
娘是在次年春季生的弟弟,攝政王見是兒子,臉上的笑容都控制不住。
他準備在滿月時,設席宴請賓客,笑容滿面,站在身旁的希顏咬碎了牙。
我看著希顏的神情,若有所思。
她應該會對弟弟下手。
果不其然,弟弟過幾日就高燒不退,嚇到了攝政王,他請了太醫。
太醫說:「世子這是被人下了藥,才會如此。」
娘聽後,眼中落了幾滴淚,我見猶憐,攝政王下令徹查。
沒幾日,就查出來了,是希顏。
事實上,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是誰,只不過是攝政王不信娘罷了,他想有可能這是娘的自導自演。
希顏跪在娘和攝政王面前,我坐在她旁邊的凳上。
「王爺,我錯了,我錯了。」希顏求饒。
娘好整以暇地看她。
攝政王「公事公辦」道:「念你是公主,就不告知皇上判你死罪了,但活罪難逃,就禁足菊院吧,永生永世不得出來。」
我在心裡嘖了一聲,這也太輕了。
但是菊院可不是好地方,那相當於皇宮裡的冷宮。
希顏進去後,我天天去找她。
她瞪著我,想打我,可是打不到,只能我打她。
我說過,我不會讓欺負我娘的人好過的。
娘知道我常去菊院,便對我說:「淮安,不要太過怨懟,不要帶著恨意生活,你要做的只是改變現狀,順帶懲治。」
我看著娘,娘也看著我,良久後,我說:「好。」
弟弟滿月那天,我又看到了謝昭,他穿著一身水藍色長袍,竟也有幾分書生味道。
「淮安小姐。」他喚我。
我笑著過去:「好久不見,謝將軍。」
我從腰帶夾層中拿出一個香囊,一個繡藝不佳的香囊,遞於他。
「這是什麼?」謝昭接過。
我怔愣片刻:「看不出來嗎?」
謝昭搖頭。
我無奈道:「這是香囊。」
謝昭恍然大悟,隨即臉上浮上幾分紅暈,畢竟女子贈男子香囊,意義十分明顯。
「這是我給你的謝禮。」
「嗯?」
14
這幾年是不太平的,但攝政王府卻太平得不像話,可我卻覺得這是雷風雨來臨之前最後的平靜。
這幾年,我和謝昭交往甚密。
哪怕他現在遠在邊疆,我倆依然有書信往來。
這次他從邊疆給我傳的信上寫道:皇子相繼歿,須照顧好自己。
後面還有一行字:軍中其他將領都有護膝,乃心上人所縫,若瑄眼紅也。
我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心裡湧起一陣暖意,後不得不思索。
當今皇上有四位皇子,可在這幾年裡相繼離世,皇子大多是因爭儲而互相殘殺,本來餘下了三皇子,可他在今年春獵時,在獵場被人刺殺,刺殺者是誰,無人知曉。
皇上也有三位公主,都遠去他國和親了。
按理說,北國國力強盛,理應不必如此,但攝政王不讓。
她們不走,他怎麼爭?
因此,皇上一人在京城,哪怕見到子女相繼離去,也只能默默忍受。
聽說,他在三皇子死去時,吐出了一大口鮮血,口中還嚷道:「何必如此,何必如此……」
我回到攝政王府,去娘那。
娘院內的樹,越發高壯了,枝繁茂密,有些新長出來的枝葉正隨風輕輕飄揚。
今日阿風和阿雲,怎都不在門前?
我快步走到門前,還未打開門,便聽到娘勸道:「現在起兵太早,王爺怎知皇上子嗣一定凋零?」
我想敲門的手頓住。
起兵?
莫非是要造反?
攝政王靜默片刻才說:「皇上一向潔身自好,應沒有流落民間的皇子。」
「王爺就這般確信?」
「我再去調查。」
他們要出來了,我便往後退幾步,假裝剛來。
門開了,攝政王走了出來。
攝政王疑惑地半眯眼:「淮安?」
我笑著抬頭:「王爺,我來找母親。」
「淮安何時來的?」正欲抬步進去,攝政王問我。
我佯裝不解:「剛剛啊,怎麼了,王爺?」
攝政王慈祥地笑笑:「無事。」
他走了,我便進去,隨後關門。
15
我靜坐在凳上,不知該如何開口。
我看向娘,看到了娘兩鬢的絲絲白髮,何時娘的青絲也鍍了白。
「娘,你要幫攝政王?」我不確定地問。
娘慢步走到我面前,看著我的臉,像兒時那般,然後在旁邊的椅子坐下:「淮安今年也有十八了吧。」
「娘,不要幫他。」我不想娘轉移話題。
娘摩挲著茶杯:「淮安,是娘幫,但你不幫。」
我抬眸看向娘,我的心很慌。
「皇上在外是有一子的,那人你認識,關係甚篤。」娘繼續說。
我顫著聲音問:「是誰?」我心裡已經有了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