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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氣得全身顫抖:「所以,你就因為這個女人和你可笑的壓力,拋下年邁的父母和待產的妻子?!好啊,你這個不孝的東西!」
林崇遠心虛得抬不起頭,勉強辯駁道:「反正秦雅歌生的是個女兒,沒什麼用,媽,軟軟肚子裡肯定是個兒子,正好我和軟軟結婚,把孩子生下來。我回林氏,我保證我這次一定好好工作,把林氏經營好,你就和軟軟在家帶孩子……」
「閉嘴!」婆婆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我Ŧūₕ們家只有思行一個孩子!」
「她都不姓林,算什麼我家的孩子。」林崇遠不以為然。
我笑了,給李律師遞了個眼神。李律師會意,拿出資產清單上前:「林先生,請您過目,這是您目前的資產清單。」
林崇遠迫不及待地接過,笑著對夏軟說:「你放心,我養得起你和兒子。」他去看清單內容,本還笑意盈盈,看到後面,臉色卻越來越差。
「怎麼就這些?林氏的股份呢?我爸沒給我留東西嗎?!」他憤怒地轉身看我,「是不是你把我爸留給我的股份拿走了?」
我笑著看他:「林先生,你搞清楚,如今的你在法律意義上只是個死人。你父親,要怎麼把股份留給一個死人?」
9
林崇遠失蹤的第五年,公公病重。
林崇遠留下了一個爛攤子,公公雖拉了我幫忙,但終究還是對我心存忌憚,事事親力親為,積勞成疾,很快病倒了。
林崇遠失蹤,他和公公資產分配的事都變得複雜起來。很多人都在盯著林氏這塊肥肉。最後,公公做出了決定。
這個將死之人將人生最後的時光,都用在了兒子的「死亡」上。經多方協調,林崇遠被法院宣告死亡,他的財產分四份給了公婆、我和我的女兒。公公完成了這件事後,立下遺囑,遺憾離世。
在遺囑中,公公把所有資產都交給了女兒,婆婆是女兒的法定代理人。婆婆不懂經商,林氏的大權便徹底落到了我的手中。其中當然包括林崇遠的遺產。
林崇遠的資產多是房產、金錢,算下來也有幾個億,但沒多少公司股份。公公還沒來得及把林氏真正交給他。
我知道,公公其實存了林崇遠還活著的幻想。但形勢如此,公公只能作此選擇。
根據法律,林崇遠如果回來了,他的資產仍是他的,而公公的資產已經是我女兒的,林崇遠ṱṻ₎拿不到一個子兒。女兒一直跟著我,即使林崇遠回來,監護權多半也會是我的。
所以,我沒有拒絕讓林崇遠進入我們的婚房。那本就是他的房子。
公公死後不久,我將女兒的名字改成了秦思行。婆婆是個知情知趣的人,沒有反對。她拿著我每月按時打給她的巨額贍養費,依然樂樂呵呵地過著自己的日子。女兒很喜歡這個堪稱單純的奶奶,我們三人的關係倒是很和諧。
不是沒有人疑心過我,但我自始至終,都是一個完美受害者。警方沒從我身上找到任何破綻。公婆知道我的為人,更是從來都沒懷疑過我。
10
林崇遠幾乎要氣瘋了。
「一個小丫頭片子,拿股份幹什麼?爸,你糊塗啊!」
他幾乎就要抱著墓碑大哭,婆婆冷淡地阻止了他:「人都死了,你裝什麼?他活著沒見你多孝順,死了倒是變孝子了。」
「媽,我不知道我爸死了,我真的不知道!」
「知道了又如何,千里迢迢回來爭遺產嗎?」婆婆冷笑一聲。如果說她原本對這個兒子還有些憐惜,得知他失蹤的真相後,她便收回了最後的感情。
林崇遠紅著眼,哀求地看著婆婆:「媽,我是你的親兒子,你一點都不留情嗎?」
婆婆笑了。林崇遠眼睛一亮,卻聽她說:「你是在乎你爸還是在乎你爸的錢,你自己清楚。你是我們的老Ṫṻₔ來子,你走的時候,我和你爸就已經六十歲了,肯定時日無多。你拋下一個爛攤子說走就走,只顧自己瀟洒,是真不在意我們兩個老東西是死是活。我們又何必對你留情?
「為人子,你不孝不順;為人夫,你無情無義;為人父,你更是毫無人性!」婆婆嫌惡地看著林崇遠,「我只恨,我怎麼生養出你這麼個東西。」
林崇遠如遭雷擊。夏軟哭著磕頭:「阿姨,你不能這麼說阿遠,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李律師吃了好大一個瓜,悄悄湊到我耳邊,道:「林先生涉嫌重婚罪、偷渡罪和逃匯罪。不過嘛,您大概還不想他進去吧?」
我點頭:「證據不足,你先慢慢收集。先給他撤銷死亡宣告,讓他們這對苦命鴛鴦結個婚,過幾天好日子吧——對了,還他錢的時候,別忘了扣除我的資產管理費和思行的撫養費。」
謝星淵樂不可支:「姐姐,我就喜歡你這副蔫壞的樣子。」
11
林崇遠又開始糾纏我。
和林氏龐大的資產相比,他那仨瓜倆棗實在不夠看。他似乎想和我復婚,或者爭取思行的撫養權,以此重新奪回林氏。
於是,第二天,我接思行放學的時候,在校門口看到了林崇遠。他看到我,臉部肌肉抽搐了幾下,終於紆尊降貴走過來,低三下四道:「雅歌,對不起。」
我懶洋洋「嗯」了一聲。林崇遠似乎受到了鼓勵,說:「我問過了,你和謝星淵還沒有孩子。我也不計較你拋棄我的事了,思行需要爸爸,你和他離婚,我們復婚吧。」
我笑著問他:「那夏軟呢?」
見我笑了,林崇遠似乎覺得有戲,連忙道:「我說了,把她的孩子記在你名下就好。我絕對不會讓她到你面前礙你眼的。家產還是得男孩繼承,回頭想辦法先把林氏的股份轉到我這裡,以後再和秦氏一起給我們兒子。弟弟肯定會好好對姐姐的。但你得把思行的姓改回來,不然不像一家人,弟弟會疑心。」
還記在我名下?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真以為現在還是古代呢?
我笑著說:「林崇遠啊林崇遠,你的臉抻開了,想必可以繞地球一圈吧?」
林崇遠愣住了。而我對他身後的女孩招了招手。他如蒙大赦,連忙轉身,殷勤道:「思行嗎?思行,我是爸爸,你一定很想爸爸是不是?」
他要去抱,女孩連忙後退。林崇遠以為她認生,耐心道:「思行,別怕,我是爸爸啊。」
我在他身後問:「安安,思行呢?」
林崇遠動作一僵。
安安連忙躲過林崇遠,跑到我面前:「思行今天做值日,還要一會兒。表姨,思行的爸爸不是謝姨父嗎?」
林崇遠失蹤的時候,安安才幾個月,自然不可能認識他。在她的記憶里,思行是五歲時有的爸爸。
林崇遠強笑道:「雅歌,這是……」
「別這麼叫我。」我頭也不抬,給安安手裡塞了張鈔票,「安安是我表哥的女兒。安安,這個壞叔叔嚇到你了是不是,你去買點好吃的壓壓驚吧,等思行出來我們一起回家。」
思行和安安是同班同學,為了方便,我和表哥輪流接送兩個孩子。今天我早上有事,是表哥送的孩子,晚上就該我來接了。
林崇遠訥訥道:「對不起,我沒見過思行,我……」
「思行不認識你,她只需要我老公一個爸爸。」我平靜地陳述事實。
林崇遠怒道:「秦雅歌,你不要給臉不要臉,思行只是沒見過我,她見了我一定會親近我的,我才是她的親爸爸!」
我懶得搭理他。安安很快就跑了回來,手裡拿著兩個棉花糖。她把其中一個和找的錢遞給我:「給思行的!」
林崇遠似乎找到了話題:「思行喜歡吃棉花糖?」
「不喜歡,」安安搖頭,拉開車門坐進車裡,幸福地咬了一口棉花糖,「但家裡買東西一般都是買兩份的,我一個思行一個。思行不喜歡棉花糖,她會把棉花糖給我,我就有兩個棉花糖啦!」
安安比思行大,但思行天生穩重。二人站在一起,思行更像姐姐。
我含笑揉了揉安安的頭:「我們安安真聰明。」
12
思行終於出來了。
看到思行的那一刻,林崇遠愣住了。
思行是一個聰明孩子,她專挑了我和林崇遠的優點長,外貌十分突出,又有種平和從容的氣質,在一眾孩子裡總是最顯眼的那個。她畢竟是林氏和秦氏未來的接班人,我很滿意。
林崇遠一眼就認出了,顫聲道:「這才是思行,對嗎?」
我沒理她。思行看到林崇遠,愣了一下,慢悠悠走過來,把書包遞給我,禮貌疏離地問:「您就是我的生父?」
林崇遠緊張得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你,你知道我?」
思行禮貌地回答:「百聞不如一見。」
林崇遠剛面露喜色,便聽思行說,「見面不如不見。」
林崇遠立刻急了:「是不是你媽媽跟你說了什麼,思行,你不要只聽媽媽的話,你……」
「聽說,您打算讓我媽媽,把我的林氏,和我媽媽的秦氏,給你和第三者生的孩子?」思行不疾不徐地說完這段話,微笑著看著林崇遠。在孩子澄澈乾淨的眼神下,林崇遠似乎終於感受到了心虛。他連忙說:「女孩兒是要被寵著的,我只是想讓你輕鬆點,髒活累活都給你弟弟就好。」
思行歪了歪頭:「我不想管理公司,可以請職業經理人,可以找人幫忙,為什麼要把我的東西給一個外人?」
林崇遠無力地辯駁:「你弟弟怎麼是外人呢?」
「因為我不想認您啊。」思行答得乾脆。
林崇遠徹底蒙了。
「我為我體內有您的血脈而深感恥辱。」思行微笑道,「以前只是耳聞,我還沒有完全相信。今日一見,我的生父果然是一個愚蠢的無恥小人。」
她拉開車門上了車,說,「走吧,媽媽。」
半晌沒聽見動靜,她疑惑地回頭。
安安和我人手一個棉花糖,在旁邊笑得快厥過去了。安安笑著笑著發現不對,尖叫一聲:「表姨,你怎麼把思行的棉花糖給吃啦!」
13
幾個月後,我收到了林崇遠和夏軟的婚禮請帖。林崇遠發現復婚無望,也爭取不了思行的撫養權,終究還是和夏軟領了證。
我當然沒有去。
他們什麼檔次,配秦總出席?
聽說婚禮辦得簡陋。夏軟是孤兒,沒有父母親人,婆婆則拒絕出席。林崇遠離開八年,林氏早就成了我的囊中之物,他雖然還有點資產,但已經被踢出了我們的圈子。收到邀請的人得知他失蹤的真相,也頗感不齒。聽說,最後賓客加在一起,剛好一桌一個。司儀從未主持過這麼冷清的婚禮,笑容十分乾澀。林崇遠冷著臉和夏軟交換了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