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歸岸完整後續

公司周年的晚宴上。

傳說中陸庭岸念念不忘的前未婚妻，站在了他的身側。

觥籌交錯中，他們旁若無人的深情相視。

那一刻的空間，萬籟俱寂。

我的腳步，止於宴會廳門外。

六年了，黎思像個細菌一樣吞噬著我的世界。

這一刻，終於將我徹底瓦解。

轉身離開時，我再無留戀。

不久後，我收到陸庭岸的消息。

「和朋友可能會玩到很晚，不用等我。」

我沒等他。

也不會再等他。

1

廳內，陸庭岸的身側站著一個女孩子。

是他的前未婚妻：黎思。

他們青梅竹馬，陸庭岸圈子裡的人都認識她。

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黎思正含情脈脈地看著陸庭岸。

而陸庭岸似笑非笑地和她對視著。

這一刻，陸庭岸的身上，染上了一股野性。

他向來情緒內斂。

即便是那種時候，他的情緒也並不多麼爆發。

而現在，他的情緒外顯得太過。

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停下腳步。

看了半晌。

婚後，所有人都說，他對黎思念念不忘。

就算黎思在結婚當天逃婚，讓他成了全城的笑話。

陸庭岸也從未怨過她。

我未見其人，卻深受其擾。

陸庭岸不解釋，我也無從問起。

最近幾個月，他頻繁出差。

他說是因為工作。

忙得十天半月的不聯繫我。

我打電話給他。

他只回復一個字：「忙。」

在他細枝末節的敷衍里，我知道，黎思這號人物終於要出現了。?

昨天，他出差回來，卻沒有回家。

今早特地回來，換了一件舊襯衫。

那襯衫雖舊，但布料款式做工都是上上等。

一看就價值不菲，意義非凡。

自結婚後，他每天穿的衣服，都是我搭配的。

只有今天，他沒勞煩我。

因為那件襯衫的領底，繡著一個思字。

2

現在，他穿著她以前送的，繡著她名字的襯衫，跟她站在了一起。

他當著所有人的面向她表忠心。

而我，成了所有人眼裡的笑話。

我沒有上前質問。

與其自取其辱，不如體面離開。

只是沒想到，一轉身會迎面遇上黎思的閨蜜：謝佳佳。

謝佳佳擋在我跟前，雙手環胸地笑道：

「陸庭岸在裡面，你怎麼走了？怎麼，自卑了？」

謝佳佳是黎思的狗，每次見到我都要汪幾聲。

我一句話也懶得跟她說，繞過她就走。

謝佳佳卻跟上來，譏諷道：

「看見沒，思思跟陸庭岸才是門當戶對，郎才女貌，你根本不配。」

「就你那出身背景，都不夠給陸家丟人的。」

「陸庭岸娶你，純純就是為了激思思回頭。」

我停下腳步，不耐煩道：「滾開！」

謝佳佳卻不惱，笑著打開手機。

將一張截圖懟到我眼前。

「你們結婚的前一晚，陸庭岸還發消息給思思。」

那張截圖上的對話很短，卻足夠刺痛我。

陸庭岸：【我要結婚了。】

陸庭岸：【你真的不要我？】

陸庭岸：【只要你回來，婚禮可以隨時終止。】

黎思：【你要再次成為全城的笑話？】

陸庭岸：【天下笑話那麼多，多我一個又怎樣？】

黎思：【可我已經結婚了。】

謝佳佳笑得張狂：「陸庭岸娶你，是因為我姐妹結婚了，他娶誰都一樣。」

說著她上下打量我一番。

嘖嘖道：「瞧瞧你的樣子，全身上下都是陸庭岸塑造出的思思的影子。」

「連香水的味道都跟思思一樣，我要是你，我早跳樓了，活著丟人。」

我捏緊了發抖的手。

克制著開始崩潰的情緒。

輕笑道：「你不會成為我，畢竟我這張臉，你長不出來。」

「你！」

謝佳佳揚手就要打我。

我截住她的手腕，一巴掌甩到她的臉上。

「與其在這狗叫，你不如去整個容，或許陸庭岸再被黎思甩掉時，還能給你個機會。」

說完，我邁步就走。

只是，我才走了幾步。

謝佳佳就將一疊照片從我身後砸了過來。

「這幾個月陸庭岸都和思思在一起呢，過去，現在，你都是個小丑。」

那些照片，越過我的頭頂，四分五裂地落到地上。

有一張從我的眼前划過。

陸庭岸和黎思在繁華的異國街頭親吻，背後的萬千霓虹，都失了顏色。

這一刻的空間，萬籟俱寂。

畫面一幀一幀在我眼底呈現。

這麼多年的情感，終於分崩離析。

眼睛有一瞬間的模糊。

但，也只是一瞬間。

3

外面正下著雨。

寒冬時節，氣溫很低。

這雨氣更是冰寒刺骨。

別墅門口，大門緊閉。

門口的保安看了我一眼，卻不給我開門。

幾秒後，大門上的顯示屏上，露齣兒子陸星野的臉。

「媽媽，我說了，如果你不能把爸爸帶回來陪我過生日，你也不用回來了。」

寒冷的雨，迎頭淋下。

像是一把把刀，不斷刺入我的四肢百骸。

陸星野冷漠地望著我：「為什麼我會有一個全家人都不喜歡的媽媽。」

「如果，我能選擇，我一定不會選你當我媽媽。」

最後一根稻草被扯斷。

情緒徹底崩潰，厭倦感瞬間湮滅我。

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

細雨中，我對陸星野說：「我會讓你願望成真。」

我將回來時列印好的離婚協議，放到保安室。

轉身離開時，我聽到陸星野發脾氣的聲音。

「你走吧，反正爺爺奶奶馬上會來接我去找爸爸。」

我沒應聲。

他雖然只有五歲，但他的智商不低。

小小年紀就是老師口中的天才。

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

在他眼裡我很差勁。

他的爸爸，才是他的榜樣。

此刻，除了喧囂的雨聲。

沒人知道我的眼淚有多燙，我的心有多痛。

4

到了酒店，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扔掉跟黎思差不多款式的衣服，洗掉跟黎思一樣的香水味。

洗完澡，我望著鏡子裡栗色的大波浪。

半晌。

又去理髮店，弄成了黑色直發。

出理髮店時，雨已經停了。

人聲鼎沸里，我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繁華的街道上遊蕩。

和陸庭岸在一起的那個夜晚。

也是在這樣繁華的人間煙火里。

他喝得醉醺醺的，望著我時，深情款款。

他俯身攬我入懷，低聲在我耳邊問我：「願不願意嫁給我？」

我問他：「認得我麼？」

他捏著我的臉笑：「言言，我怎麼會不認識你。」

我仰頭盯著他的眼睛：「認識我多久了？」

他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十年了。」

那一刻，我的心恍然一悸。

眼眶一下就紅了。

大概沒人懂，深埋十年幽深的心事，終得以見天光的那種歡喜。

我以為，他的心裡也有我。

卻原來，我只是一個用來氣別人的工具。

也只是一個他打造出來的另一個黎思。

他送給我所有的東西。

不是因為我喜歡。

而是因為他喜歡的黎思喜歡。

5

一輛車在燈火輝煌的街邊停下。

陸庭岸從駕駛位下來，來到副駕駛打開車門。

黎思下了車。

卻沒管陸庭岸，而是打開了后座的車門。

從裡面抱出了我的兒子。

黎思狠狠親了親陸星野的臉。

笑著說：「我兒子真帥，簡直跟你爹一樣。」

陸庭岸手搭在車門上，漫不經心地看著他們。

臉上掛著的鬆弛的笑意。

仿佛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沒多會兒，陸庭岸的父母，爺爺奶奶，都到了。

他們說笑著進入一家高端餐廳。

陸星野的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

好似找到了他滿意的、全家人都喜歡的媽媽。

他大概沒想到，他的願望這麼快就實現了吧。

我也沒想到。

我會在這裡看見這一幕。

沒人記得我。

也沒人在意我在哪。

也是，在意我，黎思往哪放？

所以，我自然應該銷聲匿跡。

許是情緒崩潰到麻木。

此刻我竟是感知不到任何感受。

我沒有繼續看他們。

接著朝前走。

目光重新落到新的人和景物上。

此時，手機收到一條消息。

陸庭岸：【和朋友可能會玩到很晚，不用等我。】

我望著這個消息，笑了。

沒有回覆他。

我沒等他。

也不會再等他。

身後是燈紅酒綠的紙醉金迷。

前方是晦暗不明的萬家燈火。

走到寒風凜冽的長街盡頭。

抬手，觸到一臉冰涼。

才發現，原來淚早已磅礴。

6

深夜，陸庭岸回到家。

屋內昏暗，只有外面的碎光斑駁地照進屋內。

「林言。」

他喊了一聲。

嗓音里有些醉意，卻也難掩怒氣。

室內沉寂，無人應聲。

他蹙眉，踉蹌地走到臥室。

他扯了扯領帶，沒有摁亮燈。

只倚在門邊。

不悅說：「星野說你不願意陪他過生日，轉身就走了，是什麼意思？」

「跟小孩子生氣？你就是這麼當媽的？」

還是沒人應聲。

他不耐煩地按亮燈。

燈亮的那一瞬間。?

陸庭岸不悅地看向床上。

床上空無一人，床單整潔，一絲褶皺都沒有。

很顯然，她沒有回來。

一身的怒氣，無處宣洩。

他的煩躁更甚。

陸庭岸拿出手機，打了電話過去。

耳邊卻傳來機械的提示音：「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正在通話？

這麼晚了她在跟誰打電話？

過了一會兒，他又打了第二個。

還是正在通話中。

他的眉頭擰了起來，臉也沉了下去。

第三個，第四個，都是一樣的提示音。

他才知道，他被拉黑了。

陸庭岸氣得扔了手機。

喊來傭人問話。

「太太呢？」

「太太留下了這個，就沒再回來……」

陸庭岸接過那疊紙。

離婚協議四個字，映入陸庭岸的眼底。

他直接就氣笑了。

大概是氣得狠了，他直接將那疊紙撕得粉碎。

「下去！」

傭人嚇的連連後退。

她從來沒見過陸庭岸這樣動怒的樣子。

陸庭岸坐到沙發上，捏著太陽穴。

離婚？

在這世上，她只有他和她的兒子。

她能去哪？她哪都去不了。

作夠了，自己就會回來。

7

飛機落地嶺城時。?

我哥領著我上了一輛黑色轎車。

車上，我一直望著車窗外，一句話也不說。

南景給我遞過來一塊草莓千層蛋糕。

明明是甜的。

我吃進嘴裡時，卻落了淚。

南景：「他欺負你了？」

「沒有，各自選擇不同罷了。」

南景：「需不需要我收拾他。」

「不用，畢竟他曾經對我那麼好過。」

南景切齒道：「如果不是因為他曾經在那畜生手裡救下你，又給了你安逸的生活，供你讀大學，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他。」

我吸了吸鼻子：「我跟他兩不相欠了，以後就不要提他了。」

我是嶺城南家二十多年前丟失的女兒。

被人販子轉了又轉，最後賣給了一個老光棍。

那時我已十三歲，容貌盡顯。

老光棍見我生得漂亮，生了歹心。

初時只是猥瑣地碰碰我。

後來膽子大了，就想要強暴我。

我哭著求他放過我。

他卻一邊解衣服，一邊噁心地舔了舔嘴：「我買你就是為了爽，你以為我花錢是白養你這個賠錢貨呢！」

我拚命地掙扎，拿到什麼砸什麼。

老光棍氣得咬牙切齒，光著膀子，拿著鞭子抽我。

那些猙獰的污言穢語，陰暗的人性，絕望的痛。

無限在我的腦海里放大。

我每次想起，都會發抖。

也因此，陸庭岸出現的時候，宛如神明。

那年陸庭岸二十歲，他那樣乾淨，又那樣好看。

他本不打算帶我走的。

可是他因為我悲傷的眼淚，回頭了。

他低頭看向我：「我有個外婆，一個人在南城鄉下，你願意去陪著她嗎？我會供你讀書，直到你大學畢業。」

我點頭。

天光大亮，我跟著他一步步離開那深淵。

那個時候，他就在我心裡種下了種子。

我會喜歡上他，只是那顆種子發了芽。

我不怪他不愛我。

我和他本就是一場華麗的夢。

夢醒了，緣就該散了。

8

林言走後，並未影響陸庭岸多少。

他照舊帶著黎思，跟朋友吃飯玩樂。

可今天，他罕見地沒帶黎思。

一進包間，就開始抽煙。

一句話也不說話。

眾人面面相覷，正要調侃幾句。

此時陸庭岸的手機進來一條消息。

他伸手就拿過手機翻看。

他平常最煩別人打擾，手機都是靜音的。

這會不僅開了聲音，還拿了手機，那麼急切地看消息。

他的狐朋狗友，終於開始打趣。

「岸子這是怎麼了？」

「鬼知道，最近總是看手機，好像在等誰的消息。」

「思思回來了，就是不一樣，他跟掉了魂一樣。」

消息是一條廣告。

陸庭岸悠地將手機丟回到桌子上。

明顯地，他心煩氣躁。

陸庭岸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旁邊的人撞了下他的胳膊。

「不就今天沒有思思嘛，就這麼牽腸掛肚？」

陸庭岸斜斜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聽說你要離婚娶思思？」

「嘖嘖，你真是咱們裡面的痴情種。」

陸庭岸將酒杯放到桌上。

不耐煩地說：「誰說我要離婚？」

朋友詫異：「不打算離婚，你跟思思這是怎麼回事？」

陸庭岸：「玩玩而已。」

眾人笑：「我就說咱們這群人里，不可能出情種。」

9

兩個月過去，林言還是沒有回家。

很奇怪，只是少了一個人。

陸庭岸卻覺得家裡冷清了很多。

明明傭人很多。

他的一日三餐，都沒有少。

可每個清晨，他還是下意識地看向衣帽間換衣的地方。

那裡再也沒有她為他準備的，第二天該穿的衣服。

屋子內屬於她的氣息已完全散去。

好像，她從沒到過他的生命里。

陸庭岸望著牆上的巨幅婚紗照，心裡堵得慌。

此時，屋外傳來動靜。

陸庭岸心頭微動，朝門口看去。

卻看到了推門而入的黎思。

她的笑容還跟以前一樣明艷。

可時過境遷，到底少了趣味。

陸庭岸：「你怎麼來了？」

黎思：「阿姨讓我跟你一起回老宅，陪奶奶過生日。」

陸庭岸這才想起，今天是他奶奶的壽辰。

黎思面上難掩愉悅：「我兒子星野呢？」

說著黎思就一邊朝樓上走，一邊喊：「星野？」

他兒子出生時，黎思就總開玩笑說那是她的兒子。

陸庭岸從未反駁過。

但是今天聽在耳里，卻格外刺耳。

以至於一開口，語氣中帶了煩躁：「他在老宅，不在這兒。」

黎思怔愣停下腳步。

沉默了很久，才下樓梯。

委屈地說：「庭岸，你是在煩我嗎？」

陸庭岸蹙眉：「不是。」

語畢，陸庭岸轉身。

「你先去老宅，告訴奶奶，我工作上有點急事，晚點過去。」

10

書房裡。

陸庭岸用電腦軟體，給林言打去了電話。

電話撥出去時，他從煙盒裡摸出一根煙。

還未點燃，電話就接通了。

他指尖夾著煙，細細聽著電話那端的聲音。

莫名的愉悅感自耳神經傳入四肢百骸。

像是潺潺流水，輕撫他的心頭。

陸庭岸嘴角微微挑了挑。

「林言。」

此時，我正在辦公室中，敲著代碼。

我是學計算機的，正好南家是科技型企業。

所以我進了公司上班。

聽到陸庭岸的聲音，恍如隔世。

「林言，今天是奶奶壽辰。」

「我不想把事情鬧得難看，告訴我你在哪。」

「我去接你。」

我沉默幾秒，問道：「陸庭岸，離婚協議你簽了嗎？」

陸庭岸聲音輕飄飄的：「什麼？」

「什麼時候選個時間，把離婚證拿了吧。」

陸庭岸臉上的笑意，赫然散去。

未點燃的煙，被摁斷在指尖。

再開口時，聲音沉冷。

「你真要離婚？」

11

「是。」

陸庭岸捏碎了煙：「因為什麼？」

他竟連我為什麼要離婚都不知道。

我望著窗外西下的落日。

這兩個月以來，謝佳佳幾乎每天，都會往我郵箱裡發陸庭岸和黎思出雙入對的照片。

陸庭岸長身玉立，乾淨俊逸。

黎思總是穿著跟他同色系的衣服，五官極美，海藻般的長髮垂在肩頭，時尚嫵媚。

兩人穿衣打扮都是極簡風。

俊男美女，好不養眼。

我時常會想起跟他在一起的時候。

他不喜歡我素麵朝天，不喜歡我黑色的直發，更不喜歡我穿雜牌的衣服。?

直到這一刻，我才懂。

只有精緻的容顏，海藻般的長髮，穿上高端的衣服。

我才最像黎思。

十六年的愛意，卻只是一場笑話。

即便是決定離開的現在，也依然會讓我沉鬱到窒息。

但好在，醒悟得不算太遲。

人，總有執著的時候。

過了那股勁，一切就會變得無關痛癢。

夕陽西下，辦公室內變得昏暗。

玻璃上映出我黑色的頭髮，穿上我喜歡的衣服，塗上我喜歡的口紅，煥然一新的模樣。

從小到大，很多人都說我長得好看。

即便素麵朝天，走在路上，也是能讓別人頻頻回頭的存在。

可在陸庭岸面前，我卻從來沒有自信。

他一直是感情里的上位者。

只是，我不想再做下位者。

很久，我淡聲說：「因為跟你在一起，沒什麼意思。」

「跟我在一起沒意思，跟誰在一起有意思？」

「跟你無關。」

陸庭岸直接就氣笑了：「林言，你非要這麼鬧麼？」

我也笑了：「陸庭岸，你覺得我會跟你鬧嗎？」

這句話讓陸庭岸沉默下來。

這麼多年，她一直都是安靜寡言的默默地付出。

他從未過度關注過她。

也從沒體會過她的情緒。

這一刻，陸庭岸莫名覺得愧疚。

他不自覺放軟了語氣：「哪有什麼都不說就離婚的，是什麼原因，你總得給我解釋的機會。」

我依舊平靜：「你找我結婚，我不知原因，那麼我和你離婚，你也不必知道原因。」

陸庭岸那點愧疚心，被林言氣得一點不剩。

「你該了解我，我不是不明不白，任由別人甩的人。」

我嗤笑出聲：「黎思甩你的時候，也沒見你追根究底，怎麼，你是覺得我好欺負？」

「陸庭岸，如果你不離，我會選擇起訴離婚，明天我的律師就會聯繫你。」

「孩子，你不要了嗎？」

陸庭岸直擊我的要害。

但陸星野早已不是我的軟肋。

我很輕地笑了下：「陸星野是你的兒子，他身上留著跟你同樣的血，他會成為另一個你，我不是很喜歡。」

說完，我就掛了電話。

軟體打來的，我無法設置黑名單。

但，也無所謂。

真正的放下，並不是放在黑名單里。

12

耳邊傳來電話掛斷的嘟嘟聲。

陸庭岸扯下耳機。

重新點燃了一根煙。

手機突然在靜謐的空間響起。

他看了一眼上面的來電顯示，是黎思。

他吐出一口煙霧，沒有接。

落地窗上，映出他陰沉的臉。

煙霧繚繞中，林言剛剛說的話一遍遍地環繞耳邊。

他煩得不行。

猛地起身，前往老宅。

他不會慣女人，林言也一樣。

陸庭岸到時，屋內很熱鬧。

黎思跟他的兒子玩得正開心。

他的父母，他的爺爺奶奶，都是一副和藹可親的面容。

黎思很會討人歡心，從小就得長輩喜歡。

現在，依然深得他的父母，爺爺奶奶的喜歡。

黎家的地位跟陸家的地位又是旗鼓相當。

即便是黎思離過婚，也依然是長輩眼中門當戶對的好姑娘。

沒人在意林言去了哪裡。

就連她的親生兒子，都沒有問一句：「媽媽去了哪裡。」

「陸星野是你的兒子，他身上流著跟你同樣的血，他會成為另一個你，我不是很喜歡。」

林言的話，忽然就響在耳邊。

這一刻，他盤旋多日的火氣，悠地就沖了上來。

陸庭岸沉聲喊道：「陸星野，過來。」

陸星野窩在黎思的懷裡，咯咯笑著：「爸爸，你過來，思思媽媽說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陸庭岸冷著臉，三兩步走過去，將陸星野從黎思的懷裡提出來。

黎思忙站起身道：「庭岸，你別傷著我兒子！」

陸庭岸冷漠地望著黎思：「他什麼時候是你兒子了？」

說完又冷冷地俯視陸星野：「你媽是誰，你不知道？老師說你是天才，蠢材差不多！」

黎思愣住了。

最近，陸庭岸對她開始疏遠，明顯的膩了。

跟朋友吃飯玩樂，也不會特地叫她。

電話、消息，也沒有了。

她是從小驕縱的豪門大小姐，她鮮少向人低頭。

可她低頭找了陸庭岸幾次，陸庭岸都沒有回覆她。

她沒再找他，她認為女人一直倒貼很掉價。

可是她卻總是忍不住地想找他。

正好今天是傅奶奶的壽辰，她就順道去找了陸庭岸。

沒想到，他對她卻是那樣的態度。

黎思很生氣。

她以為陸庭岸會哄她，可是他沒有哄她。

所有人都認為只要她回頭，他就會離婚娶她。

就連她自己都這麼認為。

所以他兒子出生時，她就開玩笑說那遲早是她的兒子。

陸庭岸總是漫不經心地笑著，從不反駁。

現如今，她回頭了。

而他卻並沒有要離婚的意思。

儘管林言已經離家兩個月。

陸庭岸卻沒有任何行為表明他想娶她。

現在他當著全家人的面，質問她，質問陸星野。

無疑是在打她的臉。

他在告訴所有人，他不會娶她，陸星野的媽媽只有林言。

黎思的心墜入谷底，臉上的笑一點點散去。

她自沙發上站起來，望著陸庭岸：「庭岸，你什麼意思？」

陸庭岸與她四目相對，表情冷淡。

「沒什麼意思，只是想提醒你別越界，我現在已婚。」

傅家的長輩們，面面相覷。

傅爺爺敲了敲拐杖：「庭岸！」

陸庭岸卻充耳不聞，繼續對黎思道：「我和你，只是朋友。」

黎思後退了一步：「陸庭岸，你真混蛋。」

相比較黎思的惱羞成怒，陸庭岸平靜得多。

他甚至毫不在意：「不過是禮尚往來。」

黎思渾身發抖。

原來他並不是如傳言說的那樣，對她當年的逃婚毫不介懷。

他跟她玩曖昧，不是因為他對她念念不忘。

不過是為了讓她也嘗一嘗，被拋棄，被笑話的滋味。

黎思忽然就笑了。

她怎麼就忘了，他從來不是什麼大度的人。

他可是有仇必報，從不手軟的陸庭岸。

黎思捏緊手，冷冷地看著陸庭岸。

「陸庭岸，你做事還是這麼不顧別人感受，如果林言還能繼續跟你在一起，只能說明她賤。」

說完，黎思就直接離開了。

陸爺爺氣得差點進醫院。

陸父直接拿了鞭子，抽到了陸庭岸的身上。

但陸庭岸全程沒有吭一聲。

等到被打得皮開肉綻，傅家長輩解了氣，停了手。

他才低緩開口：「我不會離婚。」

13

晚上，我正熟睡時。

電話響了。

我迷迷糊糊地接起來。

那端好一陣，才有聲音。

「我是黎思。」

我睜開眼睛，思緒一下清明：「有事嗎？」

「聽說因為我，你要跟庭岸離婚。」

「我要是想跟庭岸在一起，當初就不會逃婚，也不會有你的存在，所以林小姐放心，我和庭岸之間不會有什麼。」

「他是很喜歡我，也曾因為我逃婚，意志消沉，整日買醉。」

「也在結婚前夕，問我是不是真的不要他了。」

「但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我們都已不是最初的我們，我和他現在只是朋友。」

我和陸庭岸的這點事，黎思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實在讓人覺得可笑。

黎思一番話，看似是在說和。

實際上是在挑釁。

能跟謝佳佳玩到一起的，能是什麼好東西。

我輕笑了一聲，並不慣著她。

「黎小姐，這是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

「怎麼，這回不讓謝佳佳那條狗為你衝鋒陷陣了？親自來咬我了？」

「是不是陸庭岸不要你，所以你狗急跳牆了？」

我認識陸庭岸十六年。

多少了解點陸庭岸。

他就不是什麼長情的人。

他以前或許真的很喜歡黎思。

但現在未必還那麼喜歡，不過是得不到，心裡不甘而已。

現在的黎思，不值得他成為全城的笑話。

他不會選擇跟我離婚。

如果他想離，離婚證現在已經到我手上了。

黎思頓了半天，才不屑地嘁了一聲。

「嘴挺毒，庭岸說你溫柔軟弱，原來是裝的。」

「用不著裝，只是對你展現出來了而已。」

「既然你這麼硬氣，那就死也別回來。」

我還是笑：「我回不回去，跟你沒關係。」

說完，我直接掛了電話。

14

夜深人靜。

我卻再也睡不著。

月光斑駁地灑進屋內。

往事一幕幕地在我腦海里晃蕩。

仿佛回到了，我跟著陸庭岸到了他外婆家的那一年。

他的外婆很喜歡我，總是給我買很多很多東西。

我稍微情緒低落，她就能發現，並且開解我。

從沒人對我那麼好過，

我時常會想起外婆心疼安慰我的模樣。

每次想起，都會感動到眼眶濕潤。

可是外婆在我 20 歲的時候，離開了人世間。

她去世時，還拉著我的手。

放心不下的，含著眼淚對我說：「言言，我不能照顧你了，你一定要自己要照顧好自己，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那是我第一次體會到被人牽掛。

我悲痛得無以復加。

卻也無力與死神抗爭。

外婆去世時，打理好了一切，她的房子留給了我。

外婆說，就算她不在了，那也永遠是我的家。

我一個人在那棟房子裡，平靜地生活著。

我沒想過，還能再見到陸庭岸。

我以為，我和他之間永遠都不會有交集。

畢竟，我和他之間的差距太大太大。

灰姑娘的故事，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然而，在大三的那年寒假。

我祭奠外婆時，遇見了陸庭岸。

那天，天氣陰沉。

我到達墓園時，飄起了鵝毛大雪。

陸庭岸站在外婆的墓碑前，很久不動。

他心情很差。

那時我不懂他的情緒。

現在，我才知道，那正是黎思逃婚的那一年。

只是那時的我，不知所有。

誤以為，那是我和他故事的延續。

他跟外婆一樣，會給我買很多東西。

衣服、鞋子、口紅、化妝品……

就連髮型，他都要親自帶我去弄。

我和他之間，像情侶，卻又不是情侶。

他像是愛我，卻又不像愛我。

那觸摸不到的情感，腐爛著我，卻也治癒著我。

悲傷的，難過的，痛苦的，希望的……

他所給予我的全部，我沉溺其中，無法自救。

因此，在他問我要不要嫁給他時。

我答應了。

但他不知道。

我從未想過與他白頭偕老。

大概是從沒想過結果。

所以結局，並沒有令我多麼傷感。

回憶被激散時。

我除了淡淡的悵然，別無他緒。

15

林言的律師聯繫陸庭岸時。

陸庭岸很是詫異。

嶺城第一律師：余清淮。

竟然親自過來找他，只為了一個小小的離婚官司。

但陸庭岸也不是吃素的。

他的律師，同樣頂尖。

他把一切同樣委託給了律師。

並囑咐道：「能拖多久拖多久，我不是很著急。」

陸氏的律師很驚訝。

還是頭一回，被交代不用講究效率。

余清淮走後。

陸庭岸喊來助理。

「查查林言在哪。」

能請得動余清淮，實在有些反常。

陸庭岸點了根煙。

只是還沒吸兩口，煙就被摁滅。

她不喜歡抽煙的男人。

余清淮不抽煙。

辦公室落地窗外燈紅酒綠，紙醉金迷。

她不喜奢靡，更厭惡玩樂場。

而余清淮，雖出身豪門，但為人卻低調，從不出入聲色場所。

余清淮潔身自好，不近女色，卻尊重女性。

又生了一張人神共憤的臉。

是林言會喜歡的類型。

越想，越覺得心口堵著一團火。

他從來沒這樣心神不寧。

想抓住什麼。

卻又無從抓起。

16

又一個多月過去了。

助理用了很多方法。

都沒有找到林言。

陸庭岸找最頂尖的人來查。

也依舊查不到關於林言的任何軌跡。

陸庭岸頭一次產生了挫敗感。

他一直認為，只要他想找，就能找到她。

沒想到，一無所獲。

這一個多月里，有除夕夜，有元宵節……

然而，她沒有給他一個消息，一個電話。

她甚至沒有在過年時，給陸星野一個問候。

此刻外面漫天大雪，寒風呼嘯。

屋內溫暖，卻也清冷。

陸庭岸環視整個屋內。

屋內所有的東西都是他親自買的。

就連婚紗照都是按照他的喜好拍的。

這間屋內，沒有任何獨屬於林言的東西。

也就沒有任何痕跡能夠代表她的氣息。

這一刻，他才信，她是真的要離開他。

他從來都不覺得她會離開他。

沒想到她會這樣乾淨利落。

明明，她那麼迷戀他。

他一直在等她後悔，等她找他。

現在，卻發現，他等不下去了。

陸庭岸拿起手機，看了眼日期。

拿起桌上的車鑰匙出了門。

17

二月十七，是外婆的忌日。

為了避免跟陸家的人遇見，我特地晚了一天過去。

天空又開始飄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