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情緒有一瞬地崩潰。
「你醒了?還有哪裡不舒服嗎?」爸爸走進來,看見我醒來很高興。
我卻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不放,「爸爸你現在信了吧?媽媽真的給我喂花生粉,她明明知道我對花生過敏,您快帶她去醫生那裡看看好不好。」
「好,我帶她去看,你冷靜點,好好養病。」
爸爸回答我,一臉心疼。
「嗯,一定要去啊。」我躺下,卻並不放心,眼睛直直地盯著他看。
突然又想起什麼,掏出手機看那篇帖子,沒有再更新了。
「乖小梨,我們先把藥吃了。」
爸爸拿著藥舉到我面前。是治療神經系統的那種藥,是呂哲說的那種藥!
我不能吃,我吃了算是怎麼回事,有病的又不是我,連爸爸也跟著媽媽瞎胡鬧。
我抗拒地扭過頭去,「騙子!你個騙子!你跟媽媽一起來害我,你以為我不知道這是什麼藥嗎?」
我立馬打電話給呂哲,「喂?你相信我嗎?快來救救我好嗎?我在人民醫...」我不斷求救,電話卻被爸爸無情摁斷。
他們真實醜惡的嘴臉終於顯現出來了。
「小梨你跟誰打電話?你不相信爸爸媽媽愛你是嗎?」
爸爸聲音很大,語氣嚴厲兇狠。
「我沒有,沒有。」我慌忙擺手,嚇得縮在角落裡不敢說話。
「幹什麼呢,不讓患者好好休息!」一個戴眼鏡穿著白大褂的中年婦女走進來,面帶怒容。
「醫生,我只是讓我女兒吃藥,她不肯吃啊。」爸爸面露難色,手裡的藥片像一個炸彈在我腦袋裡崩開。
「先讓她冷靜冷靜,我來跟她說。」醫生把爸爸推出去,病房裡只剩下我們兩個人。
我立刻上前抓住她的手像是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我認得你,高惠如醫生,我們聯繫過的對吧?」
「嗯嗯,我知道,你先坐下。」
她扶我坐回病床。
「事情不是這樣的,有病的是我媽媽,不是我,他們搞錯了。」我解釋著。
為了證明我自己說的話,我把手機裡面拍的證據和帖子都發給她看,並且也講述了這些天的遭遇。
醫生聽完沉聲點頭。
「所以醫生你幫我好不好?我真的很需要你幫忙,如果放任事情這樣發展下去, 我的家人和家庭都會出事的。」
「好,我幫你,不過這些天需要你規規矩矩地裝成病人。」
「沒問題,我照做,你說什麼我做什麼。」
「你情緒波動起伏太大在他們看來就是精神異常,所以你要冷靜一點。」
我乖巧地點頭,現如今我只能乖乖聽她的話,沒有其他辦法。
7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真的都把我當成了強迫性幻想症患者,把我關在房間裡不讓我出去,甚至拿走了我的手機。
我假裝乖順,依著他們做。
「小梨,媽媽來了。」媽媽帶著飯盒走進病房,
是梨湯和番茄炒蛋。
「都是你愛吃的,咱們吃完身體健康就可以出去了對不對?媽媽很愛很愛你,來吧我們吃飯。」
她絮絮叨叨且神色溫柔地說完這一堆,在我的眼裡她卻虛偽做作得不行。
我曾經溫柔嫻雅的媽媽怎麼突然變了樣子。
或許潛意識裡她就不愛我嗎?
不過我沒顯露出來,只是乖乖把飯吃完,然後詢問她。
「媽媽,我好多了,只是呆在這裡有點無聊我可以出去走走嗎?」
她眼裡閃過一絲驚喜,「我的寶貝女兒覺得好多了嗎?不覺得媽媽是要害你了嗎?」
「怎麼會呢,媽媽對我這麼好,怎麼會害我。」
我緊緊抱住她。
看著她眼角流下的淚水,心裡卻暗暗想著,要找個機會逃出去。
不過好在,我騙過了她,有機會出去給呂哲打電話。
幸好記得他的電話號碼。
高惠如不幫我,呂哲肯定會幫我的。
我攔住一個路人,誠懇地跟她借用了一下電話。
「喂,呂哲?」
「嚇死我了,你那天怎麼了?我一直聯繫不上你你知道我多擔心嗎?」
「情況緊急,我回頭跟你解釋,你趕緊到崇德第一人民醫院的住院部七樓來找我,我在清潔間等你。」
說罷我匆匆掛掉電話,向路人道謝後離開了這裡。
「去哪裡了?我在找你知不知道!」
媽媽一把抓住在樓梯間亂晃的我,神情狠厲,隨後又緩和面色。
「媽,不是你說我可以出去晃晃的嗎,放心吧。」
我拍拍她的肩膀。
「你要告訴媽媽的呀,亂跑我找不到你怎麼辦。」
「我知道了媽媽。」
最近她似乎老了很多,頭上又多了些白頭髮,讓我有些恍惚,有那麼一刻我真的懷疑我得了病。
但是我得堅信自己是健康的,這樣才能戳破媽媽的謊言,才能帶媽媽去治病。
我們家才能重新快樂Ťű₊健康。
我躺回病床,看著媽媽忙前忙後,在照顧我。
心裡一陣酸澀,緩緩開口,「媽媽,你是愛我的對吧?」
「當然了,寶貝,媽媽最愛你了。」
她過來摟住我輕聲低喃。
「那你放我走吧,我不想待在醫院。」
「小梨,你聽媽媽說,你要好好治病Ṱŭ̀ₐ,等你好了,咱們就回家。」
似乎在這件事上,她不容拒絕,語氣堅定。
我也沒指望她,於是嘆了口氣,點點頭。
8
下午趁著她跟爸爸換班的時候,我偷偷去了七樓的清潔間。
緊張不安地等待著呂哲來解救我,現在的他,就是我唯一的救贖了。
我咬著手指甲,焦急不安地等待著。
突然感受到一陣刺痛,低頭一看,手指已經被我咬破出血。
「啪嗒」一聲,門被打開。
呂哲氣喘吁吁地站在我面前。
我一把抱住他,絮絮叨叨地跟他講述這些天的經過。
哭得不能自己。
他也看著我,眼裡的淚往下落,眼神里夾雜著些我看不懂的情緒。
是跟他們一樣的,充滿憐憫的目光。
我慌忙解釋,「阿哲,你是相信我的吧?沒有人信我,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會相信我的對吧?」
我抱住他,
顫抖著出聲。
「小梨,你不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他話音剛落,門再次被打開。
一群穿著白衣服的護士強行把我拖走。
「呂哲你騙我!你為什麼騙我!我還以為你是相信我的!我們分手.......分手!」
「相信我,相信我小梨,你相信我!我沒騙你你別怕。」
我氣得喘不過來。
他哭著朝我的方向跪下,卻眼睜睜地看著我被帶走。
眼裡的淚砸進了我心裡。
所以連他也不相信我。
我真的變成了一個人。
後來,我索性放棄了掙扎,躺在床上跟死人沒什麼區別。
他們來的次數越來越少,而每次見面哭的次數越來越多。
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不相信我,還要為我哭泣。
明明病的是媽媽啊。
高惠如成了我的主治醫生。
她來到我面前,舉起手機,是那篇帖子。
自從我進了醫院就再也沒有更新過的帖子。
「你想說什麼。」
我淡淡地看著她,眼底波瀾不驚。
現在任何事情都對我激不起波浪。
「不好奇為什麼自從țü⁻你進醫院以後這篇帖子就再也沒有更新過了嗎?」
「因為始作俑者的目的達到了,她做到了讓我被全世界不相信,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愛自己的女兒。」我冷笑道。
「不,因為這篇帖子的主人就是你。」
她的話如同一道雷劈在我心裡。
「怎麼可能!」我反駁道,
「拿你當我是個傻子嗎?我對自己有很清楚的認知。不需要你在這裡潛移默化地證明我有病。」
「幻想症和被害妄想症,你知道患者會是什麼樣的嗎?」
她坐在我的床邊,緩緩說道,
「寫出潛意識大腦裡面的事情,隨後開始幻想著自己會被誰迫害,很不幸你的母親成了你命中的目標。」
「在你微信聯繫我之前,我們就見過的。」
「不過不是在醫院,是在一個辦公室,貼著小草的壁紙,幾個月前你媽媽發現你似乎有些異樣,似乎總是精神不振,每天胡思亂想,於是聯繫我讓我幫你看看。」
「你記性很差吧?都記不得之前發生過的事情了。」
「我診斷出來的時候,你母親堅決不相信。」
「後來症狀逐漸嚴重惡化,你需要吃藥,於是她便找藉口把治療病症的藥給你吃下去,好很多了,其實你枕邊的人都知道你患了這個病,只有你自己不知道罷了。不過後來你發現了,更覺得她要害你,所以停了藥是吧?」
「你的病越來越嚴重,對自己的認知越來越不清晰,每次聽你篤定地說著你媽媽要害你的時候,你的家人都很痛心,他們在外面哭得痛徹心扉卻又不敢表現在你面前。」
我愣怔著看她,一句話說不出來。
「最近你沉睡的次數越來越多了。你是不是以為你的母親要放棄你了不來看你了?」
「實際上她一直都在,只是你睜眼的次數比以前少,他們沒錯看見你醒來用警惕戒備的眼神看著他們的時候就會哭。」
「怎麼可能……」
高惠如說的話擊碎了我的認知。
我知道自己記性差,本來以為只是普通的腦子不好,原來是因為我自己生病了嗎?
我還一直覺得生病的是媽媽,想一直害我。
我深吸一口氣,喉嚨已經哭得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