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北川突然就笑了。
笑容璀璨,晃花了我的眼。
直到被放在臥室的大床上,我才意識到靳北川抱著我走了多遠。
浴室響起嘩嘩水聲。
靳北川動作很快,洗完澡就圍著一層浴巾出來。
飽滿晶瑩的水珠順著他腹肌的輪廓滑落,看上去分外誘惑。
我臉蛋突然很燙,忙灌了一大口水。
靳北川望向我,眼眸幽深:
「現在我醒了,之前沒做完的事兒可以繼續了。」
「什……什麼事兒?」
「你說呢?夫妻之間還有什麼事兒?」
食指濕潤,在我臉上輕刮。
指腹瞬間染上一層白粉。
那是從我方才吃桂花糕時蹭上的粉末。
偷吃東西被抓包,臉蛋更燙了。
靳北川的眼神好兇,看上去想要吃人。
我往後退了一步,卻被他撈回來,緊箍在懷裡。
一個綿長的吻就這樣覆下來。
「小傻子,不知道要換氣嗎?」
口腔的空氣被悉數剝奪。
我快要暈了。
眼前的事物跟著扭曲。
哦,我真暈了。
12
再睜眼是兩天後。
從醫生口中,我才知道自己發燒了。
可能是前兩天的神經緊繃,遇上的事兒太多。
又或者太害怕了。
「醒了?再晚點醒,我都快被人當成畜生圍觀了。」
靳北川調侃地自嘲。
聲音帶著一股委屈巴巴的勁兒。
他的眼中透著血絲,一看就是熬了很久的樣子。
我沒學過安慰人。
爸媽不喜歡聽我幼稚又犯蠢的話。
大多數時間裡,我都會學著妹妹的儀態,然後閉嘴裝啞巴。
我低頭裝死,卻被靳北川長手一攬,摟至懷中。
「小傻子,對不起。」
哼哼,覺得對不起我還叫我小傻子?
靳北川可真壞啊!
「我要是早點醒過來就不會你受委屈了。」
原來不是為叫我小傻子道歉啊~
原來那種討厭的感覺叫委屈啊……
「我向你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所以,原諒我好不好?」
「好!」
我和他拉鉤承諾。
這是有些幼稚的傻子把戲。
可靳北川卻笑了。
13
出院一周後,靳六少晚上走夜路被人套麻袋打了。
靳家都傳是靳北川乾的。
靳母氣勢洶洶,前來找靳北川麻煩。
「為了一個女人,你干出這種骨肉相殘的事兒,靳北川,你可真是個畜生!」
「保護不了自己媳婦的男人才叫畜生?不過,既然您都罵我畜生了,那畜生再做點什麼過分的事兒,也在情理之中,您說對嗎?」
靳北川挑眉,眼中帶著一股邪肆。
靳母碰了一鼻子灰。
當年她生靳北川的時候,靳父出軌,靳北川早產,有些口吃。
她把氣都撒在靳北川身上了。
後來,靳奶奶知道這事後,把兩人教訓了一頓,又把靳北川接過去養。
可能年少吃了委屈,靳北川成年後雷厲風行,手段狠辣。
植物人就是他自導自演的戲碼。
為的就是讓靳家的叛徒自亂陣腳,拿下城南那塊地。
她仗著自己是靳北川母親,總會給靳北川找不自在。
可靳北川現在壓根不把她放在眼裡。
靳母越想越氣,恨恨離開。
14
這段時間,靳北川早出晚歸,碰不見人。
聽說是去處理叛徒了。
他回來那天,我在睡覺。
猝不及防,一個冷冷冰冰的東西摸到我脖子。
我還以為是房間漏風,裹了裹身上的被子,繼續睡。
直到聽到:「小沒良心的,我不在,你睡得真香。」
我才意識到是靳北川。
我翻了個身,像抱住我的玩偶熊一樣,抱住他。
從前靳北川做植物人的時候,我喜歡抱著他說悄悄話,向他告狀。
現在他醒了,倒是抱著我說起悄悄話了。
他說起那個叛徒,恨得咬牙切齒。
叛徒是靳北川最好的兄弟。
兩人一起走過風風雨雨,可到頭來,對方中了美人計,泄露靳北川的招標計劃書,對靳北川的剎車動手腳……
我本來想睡覺的,聽到他這麼說,徹底睡不著了。
如果妹妹這樣對我,我的心都會碎掉的。
「小熊乖乖,不要委屈,親親抱抱,煩惱都跑掉!」
從前我被人欺負,就會抱著小熊玩偶演戲,安慰它。
聲音有點幼稚,靳北川聽笑了。
「小傻子,你拿我當小孩子哄呢?」
「你不喜歡,那我下次就不抱了。」
聞言,靳北川用一種很危險的眼神警告我:
「你敢?以後你的懷抱是我的,要敢抱別人,我就剁了他胳膊!」
靳北川好傻!
他也不想想,誰會想著抱我啊!
我努努嘴,沒反駁他。
他都快碎掉了。
這麼可憐又委屈,讓他一回。
靳北川纏著我,唱了一晚上兒歌。
醒來後,又成了那個冷臉掌權人。
可到底有東西在時間的流逝中轉變。
靳北川看向我的愈發柔和。
從前的「小傻子」也成了「乖乖」。
15
靳北川生日宴那天,觥籌交錯,輕歌曼舞。
靳母邀請了好多名媛千金。
我從沒出席過這麼盛大的宴會,有些怕。
靳北川安慰我:
「沒關係,不願意去就不去。」
「如果我不在,會不會讓你丟人?」
靳北川狠狠親了我一口:
「乖乖,老公的面子從來不靠你爭取。有我在,你只管做你自己。」
心好像被人撞了一下,酸酸的,鼻子也酸。
「乖乖,在我這裡,你不需要那麼懂事,只要是你,我怎麼都喜歡。」
我深呼吸了好久,才沒掉眼淚。
卻因為靳北川這一句話,破防了。
眼淚決堤,哭花了妝。
我還是牽起了靳北川的手。
「我很認真地想了一下,這個生日宴,我得陪著你。我要是不在,你要是受委屈沒人抱你怎麼辦?」
「小傻子,誰能給我委屈啊~」
因為顧及我的造型,靳北川到底沒揉亂我的頭髮。
玫瑰色的唇脂卻一片斑駁,水光瀲灩。
16
這場生日宴,到底被人搞砸了。
生日宴結束前一小時,靳母拋出來一個重磅炸彈。
她和她帶來的好多人圍在一起,拆穿我「傻子」的身份。
她說我愚弄靳家,愚弄她。
靳家排場大,現場請了不少媒體。
靳母指認我的同時,畫面就被人直播到網上。
短短一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個「傻子」。
從前他們嘲笑我:
「傻子和植物人天生一對兒。」
現在又說我:
「心腸歹毒,攀龍附鳳。」
還有人說:
「靳北川有特殊嗜好。」
靳北川臉色陰沉,沒說什麼、
只是將顫抖的我抱在懷裡,向我道歉:
「乖乖,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沒關係,他們說的是實話啊,我不委屈。我只是有些心疼你。」
其實到現在,我已經能很平靜地接受自己的與眾不同了。
但我還是忍不住心疼靳北川。
沒錯,心疼。
就算爸媽因為傻子的身份不會像喜歡妹妹那樣喜歡我,也從不會缺席我的生日。
在生日那天儘量滿足我的要求。
生日宴,是我最快樂的一天。
我希望這一天能成為靳北川最快樂的一天。
但我沒想到,偏偏這天,靳母會揭穿我的身份,毀壞這場生日宴。
要是爸媽這麼對我,我該委屈死了。
靳北川抱著我,很用力很用力。
我們好像兩塊殘缺互補的鏡子,融合成完美的一塊。
17
當晚,靳家就上了娛樂周刊的頭版頭條。
豪門私密事,吃瓜群眾紛紛在瓜田當猹。
靳北川倒是有封鎖消息的能力。
只是輿論上的事,堵不如疏。
所以,他只封那些辱罵我的帖子。
事情鬧得很大,大到爸媽和妹妹都知道了。
電話很快被打過來。
不是訓斥,不是安慰,而是平靜的建議。
「閨女,和靳北川離婚吧。」
「離婚?」
我反覆品味這兩個字的含義。
就好像當初稀里糊塗替嫁一樣。
不用我追問,他們已經給出了一套解釋和方案。
「當初,是爸不對,不該財迷心竅,為那五千萬把你賣到靳家,讓你受這種委屈。」
他們好像很愛我,也好像很後悔。
是不是人總會在失去的時候,才知道後悔呢?
「橙橙,和靳北川離婚吧。他現在不是植物人了,你拿捏不住他。他是靳家的掌權人,喜歡他的女人前仆後繼,而你只是個需要人關照的傻子,將來被怎麼玩死都不知道……」
我媽很認真地給我人生建議。
平靜地指點出很現實的問題。
建議像雨點一樣打過來,我不知道怎麼回。
只是想到要離開靳北川,心悶悶的。
好像有人在用小錘子敲擊,一下又一下。
電話被人奪走,是靳北川。
原來他從一開始就在身後偷聽。
聽到這兒,他終於忍不住了。
「你們還真是一對兒自私的父母。現在想到要陳橙和我離婚了?當初把她嫁給我這個植物人的時候,想什麼來著?讓我猜猜,那時候是不是覺得,陳嬌是舞蹈天才,嫁給我一個植物人不值當,但是陳橙只是個傻子,就算在靳家受欺負受委屈也沒關係?你們讓陳橙和我離婚,到底是真的擔心她的前程和未來,還是害怕承受不了靳家的報復?」
電話那頭平靜得可怕。
為什麼說出離婚這種話,陳父陳母也說不出來個所以然。
是愛女兒還是自私的商人考量,抑或二者兼有。
這很難評判。
生活就是這樣,從來不會讓你從單一的維度思考問題。
人活著,總要考慮現實和利益。
掛斷電話,靳北川將我擁在懷裡。
力道之大,似乎將我融入骨血。
「乖乖,答應我,永遠別離開我。」
聲音近乎虔誠。
這不是我第一次被人懇求,可懇求的初衷卻全然相反。
一個叫我走,一個要我留。
靳北川教會我選擇與反抗,教我主宰自己的人生,教我不必那麼懂事,教我考慮自己……
這次,我不是被人裹挾地思考,而是傾聽自己的心。
我沒有應答,而是攀上他的脖頸,向他索吻。
靳北川曾說過,吻是表達愛意的一種方式。
我留了下來。
不是靳北川需要我,而是我愛他。
愛到深處,情難自已。
這一晚徹底失控。
我也意識到靳北川癲狂的另一面。
我醒來時,靳北川笑意滿滿,手指在我發間穿梭。
「乖乖,我好後悔。」
「什麼?」
我有些懵,就看見他笑眯眯地親了我一口。
「好好的男人不做,當太監。」
18
一晌貪歡過後,靳北川開始忙碌起來。
清除靳家碎嘴嚼舌根子的長舌婦,挑選適宜居住的別墅小區,應酬靳家的生意往來。
網上信息流龐雜錯亂,很快,吃瓜群眾的注意力就被趙氏企業的高管吸引。
聽說對方高管和男小三約炮時被媳婦直播捉姦,幾十萬觀眾一起吃瓜,那場面真是轟轟烈烈。
我感嘆的間隙,門鈴聲響起。
外面站了位我意想不到的人,是顧遲晏。
他看著我,雙眸發紅:
「陳橙,這是小狗布偶是你的對不對?當初我受傷是你救的我對不對?」
我目光落在那隻小狗玩偶上。
曾經的記憶在此刻被喚醒。
那年我九歲,我跑去妹妹練舞的輔導班等她。
因為怪異的表現,被一群小孩子追著罵傻子。
那個時候,是路過的顧遲晏一拳將欺負我的人打倒。
他是我遇見過的第一個對我釋放善意的陌生人。
他保護了我一個夏天。
十三歲那年,我和顧遲晏重逢。
他成了被欺負的對象,渾身是血地躺在角落裡。
我背著他趕往附近的診所。
後來我才知道,顧遲晏的爸爸在工地上出事,意外去世。
學校從前看不慣他的人知道沒人為他撐腰後,開始欺負他。
和顧遲晏分開的那個夏天,我很聽話地吃飯,練拳,成為能保護自己的存在。
傻子打架不要命。
我打架不會輸。